Evon

要向往和热爱一切光明,健康,美和毛绒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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蝴蝶

大家好我是伊文捷林。很高兴这次能和 @蒲山山下百合花开 老师合作!感谢蒲山老师配图!老师的图太好看了我暴风赞美激情拖后腿!图在这里https://jintiandepushanmeiyouliang.lofter.com/post/1eca9149_ef2032cd
同志们要不要吃一口安琪/热安安利!ABC颜值财富担当组!【啥】
现代pa,故事梗概就是女装倾向热安被同学歧视,然后安琪……
祝大家食用愉快!

毫无疑问,让·勃鲁维尔是喜欢蝴蝶的。

当然,他对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都抱有天然的喜爱之情。“任何生命都是大自然的精灵。”他常常这样说。但这不妨碍他对某种生物有一种同样天然的偏爱之情。平等是我们追求的重要目标,可是我们不能要求完全的,机械的平等统一,尤其是感情方面。

而让·勃鲁维尔的偏爱,倾注在蝴蝶身上。

你想想看,那样轻盈的,脆弱的花间精灵,它们美丽的翅膀也许是阳光,或者是星子的光华撒落下来的碎片,这样,它们就把来自天空的光芒带到了同样娇弱而美丽的花朵中间。比如说,蓝色的矢车菊上停了一只明黄色的蝴蝶,就给人一种梵高式的美学体验,而当它们停在麦花上,就会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几个月以后,太阳下沉甸甸的丰收,以及浓郁的,让人逃离饥饿威胁的香味。

热安喜欢侍弄花草。当他的花朵开放时,很自然的会引来蝴蝶。自然规律是伟大的。

“伊莎贝拉。芙洛拉。”

他坐在花架前抚摸那些绽放的花朵时,常常这样喃喃自语。此时此刻,那些飞舞的精灵会在他的指间穿过,常常有一只蝴蝶落在他的发间,而且通常是一只小小的白蝴蝶,不得不说,这也许是生命的一个小小的巧合,也许是一个小小的奇迹了。

似乎让·勃鲁维尔最喜欢的也就是这一种。“这不过是最普通的一种蝴蝶,有什么稀奇的。”总有那么一两个不识趣的人嘲笑他。可这有什么关系呢?

让·勃鲁维尔爱蝴蝶。于是,在那场舞会上,当安灼拉起身,将一只手伸向他的时候,他听到安灼拉对他说:

“热安公民……不对,让·勃鲁维尔同学,你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。”

此时,让·勃鲁维尔仿佛可以看到安灼拉身上披着的金色光芒,化作一只只以朝阳的光华为翅翼的蝴蝶,扑棱棱地向他飞来。

——

我们要求平等,无论是政治上还是思想上。几乎每一次ABC之友社开会的时候,安灼拉都要这么强调。

“平等,”他说,“到现在已经不仅是要求每个人对社会契约有同样的主权让渡。在法律理论层面上我们已经实现了人民主权,这无疑是历史的进步。平等发展至今,更多的是一种目光上的平等,也就是说,没有人能因为别人的性别,肤色,种族,信仰,取向,喜好等侧目而视,没有人可以就某个人除了美德之外的任何因素对他投以鄙夷的眼光。信仰自由,爱好自由,不仅关乎自由,而且关乎平等。”

平等。让·勃鲁维尔咀嚼着这个美好的词汇。也许应该为了这个词写几首赞美的短诗,他想。平等。

开会的时候,热安总是坐在安灼拉的右前方。在缪尚,位置是约定俗成的,说话的语调,手势,也是如此。比如安灼拉常常以一种高贵得宛如天神的姿态高谈阔论,高傲得有点不近人情,格朗泰尔如果清醒,常常坐在最偏远的地方近乎虔诚地盯着安灼拉,而让·勃鲁维尔常常把手平放在桌面上,辫子柔软地垂在肩头,端正而拘谨,像个刚升上中学的孩子。平常来说,他习惯于羞怯地低垂着头,可此时,为了看清安灼拉的脸,他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来。于是,他可以看到,大片大片的阳光从后面的窗户刺来,安灼拉的脸在尖锐的光芒之中反而显得模糊而柔和,他的身上被阳光镀上了金色,身影本身却是暗色的。这样的光明才配得上这金子一般的灵魂吧,让·勃鲁维尔强迫自己认真地听安灼拉的发言,可诗人的脑内总是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。

“安灼拉真是美得像一位天神。”让·勃鲁维尔记得,他常常听到姑娘们这样评论。“可惜他跟某些天神一样,贞洁,对我们不留情面。”热安很为自己的朋友高兴,却不得不为自己感到些许难过。

“让·勃鲁维尔真是个怪人。瞧瞧他的花边,圣母玛利亚,向他打招呼,词末到底要不要加e——①”他们故意把那个不需要发音的字母念出来,还拖得很长,随后爆发出一阵不太友好的哄笑。

这个善良的孩子心里是有一些不好受的。

“文明社会了,新世纪了,孩子们!”古费拉克每次都觉得愤懑不平,语调夸张地大声嚷嚷,“我的老天,你们居然还为了我们可爱的热安的穿衣打扮,甚至为了他编进了野花的辫子而嘲笑他。美的创造是上帝的旨意,热安,相信我,那群小妞是嫉妒,她们穿裙子绝对没有你穿得那么好看。”

“谁对法兰西的国宝,圣路易的蕾丝花边抱有白须的老派贵族那样迂腐的敌意和蔑视,他们的头头大写的路易②都得跟他过不去。”格朗泰尔打了个酒嗝,“不过也别太在意,热安,愚人的生命太无聊了,总是喜欢讽刺这个,嘲笑那个的。有人嫌弃苍蝇肮脏,有人厌恶蜜蜂吵闹,还有人鄙视蝴蝶,觉得它们沾花惹草自作多情。为他们不高兴,除了给自己添堵没什么别的用处。要不这样,你给我买一瓶酒,我去喷他们脸上。”这些话常常伴随着豪迈的大笑,格朗泰尔强行按在某个朋友脸上的带着酒气的吻,以及,按照惯例,安灼拉的一计白眼。

可是这种情况下,安灼拉不太发言。他只是抿着嘴,站在一旁看着那群青年们打闹。“他的性格使然。不到什么关键时刻,比如演讲,比如说游行,他的话不会比马吕斯多多少。”他的朋友都这么说。

“可是要是真有什么大事,我们的领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,也一点不值得奇怪。”博须埃这样评价。

“比如,要我们早出生个百来年,安灼拉绝对会参加革命,保不准他会亲手处决犯人,亲手击毙人民之敌。革命!我们也会去,至少少不了我。”

“安琪确实有这样的气质,但是古费拉克,生命值得珍惜,妄言死亡是不合理的。”此时此刻,有一个冷静的人是极其难得的。

“想想吧,好先生们!想想安灼拉跳上街垒手举红旗,他的步枪就是他的神杖,他就像阿波罗从德尔菲降临。朝阳冉冉升起,虱子们这样说,美丽的神祇!”

“你这大写的R,你又开始发酒疯了,安灼拉还在呢。”

“我醉了也比你们清醒强得多。来来来,同志们,我们举杯!敬安灼拉,敬阿波罗,敬革命!幸好你们没有机会生在那个时代,没有机会跳进吉罗婷寡妇的怀里,不然,天使或者幽灵,怎么会乐意同癞蛤蟆交往呢?”

大家笑着,闹着,乱作一团。有人用手肘轻轻地捅了一下热安,于是他也跟着大家站了起来,抬起了手中的杯子,杯中轻漾起浪花,脸庞是一抹天边的云霞。

敬革命?他想。当然,敬革命,敬理想,敬在炮火中街垒上为了革命牺牲的人,敬那些化作幽灵的年轻而美丽的生命。可革命之后是什么?敬自由,敬未来。这才是我们的一切斗争,流血和祈祷换来的最重要的东西啊。我们现在,不正生活在当时革命时代所盼望的未来当中吗?

可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。

还有什么更可贵的呢?敬自然,敬草木的呼吸,敬充满力量和朝气的生命,敬美丽的,渺小的,脆弱的生命,敬那些正因为脆弱而如此美丽的生命。人本身也是这样,好像吹一口气就能把他毁灭,可他却固执地,傲慢地生存,成长。就像蝴蝶那样。

“你醉了,让·勃鲁维尔。别喝了。”

“没关系,热安平常都这样,比谁都容易脸红。”

让·勃鲁维尔摇摇头。不知道为什么,他好像看到了因久久无人打理而凋谢的花朵,枯萎的盆栽,还有战场上渗进砖缝之间的血,在血泊中开放出的花朵,被鲜血沃灌的田野,还有飞舞在一摊摊鲜血之上的,停在年轻的,冰冷的躯体鼻尖上的,那些白色的蝴蝶。

他轻轻念着,把这些词汇咽进了咽喉里。

敬自然。他想。敬蝴蝶。

——

这是一个美好的下午,那里有鸽子在歌唱。这些自由的小鸟随心所欲地使用自己的语言。“它们可能用的是波兰语。那些蝴蝶,也许飞的是波兰的舞步。”弗以伊评价道。

可是全世界的花朵都应该是一样的吧,全世界的蝴蝶也应该是一样的。美和政治是不一样的,美是一种普世的观念,就像自由,平等一样,怎么会因为地域的,观念差异而导致对美的判断出现隔膜呢。

美是不应该有巴别塔③的。热安想。可是他也许正被关在巴别塔之中。他们把巴别塔建在了校园里,就在大堂中,学生舞会的现场。

“勃鲁维尔居然老实穿了西装。”他们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,让这些话传到了热安的耳朵里,“我还以为他会穿小礼服。”

“幸好不那样。不然让那④会把姑娘们的风头抢光的。”

热安叹了口气。他只是拿了一杯葡萄味的气泡水走到了墙角。

他现在该干什么呢?跳舞?在舞会上当然应该翩翩起舞,让·勃鲁维尔心里是非常期待进入舞池的,可是他知道没有姑娘会愿意同他跳,他的敏感让他轻而易举地读懂别人的眼光,他认为自己不应该强人所难。找朋友聊上两句?大家都有自己的社交活动。古费拉克是人群的焦点,走到哪里周围都是一片娇俏的欢声笑语,他是个可爱的,开朗的青年,很能讨人喜欢,此时此刻他忙得连姑娘们都对付不过来,哪有机会来陪热安聊天呢?他将是下一首曲子的主角;公白飞也被几个姑娘缠上了,他依然温和的笑着,心里估计在盘算着怎么脱身呢;大伙好不容易带着弗以伊混进大学校园里,一切对他而言也许都是那样的新奇动人,该让他自由地四处转转;博须埃或者若李应该在和米西什塔小姐待在一起,马吕斯陪着美人柯赛特,毫无疑问,热恋中的年轻孩子们是被厄洛斯保佑和祝福的呀,让·勃鲁维尔虔诚地为他们祈祷;巴阿雷在另一个角落和朋友打牌;热安倒是在几分钟前见到过格朗泰尔,他正抱着酒精饮料,靠在吧台上烂醉如泥,奇怪,到底是谁允许酒精进入舞会现场的;安灼拉?他来没来都说不准,他对这样的场合没有丝毫兴趣,他对与人民的权利,自由平等,共和国的建设等等宏达而严肃的话题无关的事情嗤之以鼻,相比起舞会现场,图书馆,迸发着思想的火光的咖啡厅更适合他。

那么,只能自己待一会儿了。让·勃鲁维尔站在角落里,头上就是天窗,自然天光投在他身前,经历重重阻隔显得十分黯淡,但也比没有强得多。他抬头看去,窗外还隐隐约约能看到春色,甚至还有白蝴蝶在飞来飞去,在光明之中留下了它们的影子。

要是能提前溜走,到外面去多好。他想。里面空气浑浊得让人窒息,但外面是个好天气。

——

安灼拉其实来了好一会儿了。

他确实对这样的场合没有任何兴趣,可是公白飞总在他耳边半开玩笑地劝他:“安琪,现在是和平时代,可你总是板着个脸,紧绷神经,你知道,这样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,你需要对你作为一个人类的躯体尽适当放松的责任。去舞会,喝点软饮料,聊聊天,交些新朋友,他们也许不能和你聊革命,谈主义,但这是人生的一大乐趣。”末了,他常常补充一句,“如果这会让你更容易接受我的建议,我的朋友,我要提醒你一句,你查看一下学校安排的日程表,参加学生舞会是一种义务。”

于是他就去了。

起初,他确实感到无所适从。本想着能不能在这种地方磨炼意志,闹市读书……

“天哪,安琪,你居然想在这个地方看书。”古费拉克凑过头来,语气夸张地惊呼,“公白飞都没你那么狂热。我的好领袖,求你了,我不知道是这里美丽的姑娘,还是昏暗的灯光,居然激起了你学习的欲望。失败啊,人类的失败!鲜花不知道欣赏蝴蝶,那喀索斯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液体,我们的安琪对乐趣无动于衷,令人痛心疾首啊,姑娘们得多伤心啊,噢!——”公白飞则在一旁偷笑。

安灼拉黑着脸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,吓得古费拉克像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猫,表情一下僵在了脸上,本能地退了半步,讪笑着说:“好,我什么都没说,我不打扰你为革命事业鞠躬尽瘁了,我去跳舞,祝你和你的《忏悔录》幸福快乐。”

别说可怜的古费拉克了,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那声饱含愤怒的声音吓了一跳,弹吉他的小伙子琴弦拨了一半,跳舞的姑娘灵巧的脚悬在半空,每个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安灼拉的那个方向。这甚至似乎还吓醒了格朗泰尔,让他猛地弹坐起来,举起空酒杯,高呼:“天神显威!”又倒了下来,再次沉沉睡去。

其实,安灼拉完全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都可以成为人群目光的焦点。他那在灯光下反着柔金色的鬈发,低垂的,深邃的湖泊似的蓝眼睛,西装背心勾勒出健美的身材,绸制的衬衣下是修长的手,要是哪位美人有幸被这样的手搂着跳完一曲圆舞曲,该是怎样的幸事啊。可手的主人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,他甚至没有把目光投向任何向他走近的,企图被他选中并被邀请一起进入舞池的宁芙⑤。他没有抬过头,只是专注于书本,金色的纤长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小块阴影,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“好像有什么不对劲。你看看,热安一个人站在那里做什么?”

安灼拉放下了书本。

“去看看让·勃鲁维尔,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,你应该关心一下你的朋友。”安灼拉听到那声音对他说,“他也许想跳舞呢?”

——

热安一个人站在黑暗中,一杯气泡水已经被喝完了。他在思考着要不要走出去再拿一杯新的。可是他身前的光影中有蝴蝶飞舞的影子,他怎么可能踩在那纤弱的翅膀上呢?再说了,虽然某种程度上他已经习惯了,但黑暗之外的流言还是会刺痛他的。安灼拉说过,不能够习惯黑暗,更不能在黑暗中怡然自乐……

乱想什么呢,热安。他拍了拍自己的脸。

可是他好像看到了拥挤嘈杂的人群中有一个高挑的金色青年,而且似乎正在向他的方向走来。那会是安灼拉吗。他看不清楚。也许是,他希望是。

金色的青年走近了。

他踩进了那片有蝴蝶痕迹的光芒之中,可热安并不感到惋惜,因为蝴蝶从光影之中轻巧地飞到了金色的青年的肩头,于是,光从青年的身上流泻下来,洒满了他的发丝,面庞,肩膀,就像蝴蝶一样在他周围环绕着,也可以说,金色的青年站在光明之中,或者更甚,金色的青年和光明浑然一体,他就是光明本身。

光明,但又柔和而熟悉,使人想要去接近,触碰,想要去获得那份光与热。让·勃鲁维尔看到,在光明之中,抽象的金色轮廓转变为如希腊石刻一般的俊美青年。他看到安灼拉站在他面前的光明之中,光线透过他的发丝。他的肩上栖息着金色的蝴蝶。

“你还玩得愉快吗,热安?”安灼拉尽力地想模仿公白飞或者是古费拉克关心他人的语气,可是他自己都觉得这十分生硬滑稽,“你怎么不去跳舞?你想去吗?”

“是的,可是……”热安有些慌张地低下了头,耳朵发烫。我的老天,幸好这里很黑,不然谁都会看到他的脸,估计现在红得像快要烧起来似的。

“那么,”安灼拉深吸了一口气,“热安公民……不对,让·勃鲁维尔同学,你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。”

让·勃鲁维尔抬起了头,有些惊讶地看着他。他仿佛可以看到安灼拉身上披着的金色光芒,化作一只只以朝阳的光华为翅翼的蝴蝶,扑棱棱地向他飞来。

好像下定了决心,安灼拉提高了音量,用一种像在缪尚演讲那样,神态高贵,语气坚定的姿态对他说:“我的意思是,让·勃鲁维尔同学,我想邀请你陪我跳一支舞。”

他向热安伸出了手,指间一只只金色的蝴蝶飞向热安的方向。此时,光明突然变得太过刺眼了。金色的蝴蝶钻进了热安的眼睛里,刺激得他有点想落泪。

“没想到你会去跳舞。安灼拉,谢谢你,我很乐意。”热安对安灼拉笑了笑,向他伸出了手,也许他的眼睛里含着泪花。可是无论如何,当两位青年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的时候,金色的蝴蝶也飞上了他的手腕。

“别管他们,热安。”安灼拉说,“让我们去跳舞。”

他被安灼拉从黑暗的墙角拉到光明之中。蝴蝶,就像它们围绕着安灼拉那样,在热安身边舞蹈。

重章叠唱是诗歌的惯用手法。热安笑了笑自己。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。可是他还是语调温柔地重复了一遍。

“安灼拉,让我们去跳舞。”

——

不知是不是有意的,安灼拉拉着热安径直走到了舞池中央,

宁芙小姐们和她们拉来的舞伴难以掩盖惊讶的神情,恰巧一曲终了,场上响起嗡嗡的议论声。事实上,在舞会的现场的每个人,除了ABC之友的众人,没有人不感到意外。

“这种举动是安琪的典型风格。”公白飞评论说,“引人注目,惊世骇俗,并且非常有效。”

“格赖尔那个倒霉孩子倒是说对了。”古费拉克补充,又冲着他们的方向喊了一句,“干得漂亮,男孩们!”

安灼拉和让·勃鲁维尔没有空理会那些议论,下一曲的第一个音已经响起。安灼拉一只脚后撤半步:“把手搭在我的肩上,热安。”热安顺从地点了点头。于是安灼拉把手扶在让·勃鲁维尔腰侧,他们踩着音乐的节点,配合得比任何人都要默契。两个穿着西装的年轻孩子,就在众人或者不怀好意,或者赞许尊重的目光之下自然地而庄重地走着舞步。青年们金色的卷发和褐色的柔软辫子,微眯的眼睛,高贵的神采和羞怯的红晕,贴身的马甲,垂坠的衬衣,看起来是那样的美,那泰然自若的样子,就在就像两只自由的,飞舞着的蝴蝶。

“热安,你听我说。不要害怕,没有人有资格因为你健康的爱好对你带有任何偏见,他们没有资格指责你,舞台没有资格拒绝你的进入。热安,无论他们怎样说,起舞的权利属于每一个人。”

“安琪,不是所有事情都和权利有关的。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很高兴。”热安顿了顿,接着说,“之前,我做了个梦,安灼拉。我跟着游行的队伍穿过街巷,走上街垒。我看到到处都飞满了蝴蝶,金色的,白色的,红色的。墙角,窗台上开着蓝色的小花。”

“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。”

他笑了笑:“没什么。让我们跳舞。让我们跳舞。”

——

让我们跳舞。

热安发现自己又趴在花架旁边睡着了。他的花盆中,风信子准备谢了,可是玫瑰就要开放了。夏天就要来了。蝴蝶光临他的窗台,显示着初夏暖融融的魅力。

短暂的打盹后,他发现自己的嘴边挂着微笑,眼中含着泪花。他刚刚做了个梦,漫长,但一定非常愉快。可是他除了这句话,和飞舞的金色蝴蝶,什么都没记住。人很难记住美梦,对噩梦倒是记得一清二楚,阿波罗赐福的幻境转瞬即逝,黑暗的梦靥倒是伴随终生,这是记忆多么令人遗憾的缺点啊。

“别想那么多了,热安。”他对自己说,“革命结束之后,我们办一场舞会,ABC的所有人都来,只要跟我们站在一起,认识的不认识的也可以来,带礼帽的,带鸭舌帽的,带花边小帽的,穿燕尾服的,穿着破旧衬衣敞着胸膛的,穿花裙子的,都站在一起。我们买香槟,买邻国上好的啤酒,买杯子蛋糕,买巧克力可颂,布置好桌子,把三色绸带装饰在桌子旁,夏天来了,还要有大把的鲜花,在卢森堡公园,或者是干脆在自己家中……请朋友们到阳光灿烂的南方来……让我们握着对方的手。让我们一起跳舞。”

让我们跳舞,在夏天的花丛之中,就像蝴蝶那样,自由地跳舞。

——

六月的阳光多么好啊,即使今天的天气略显阴沉,也许一会儿会下一些雨,这是海洋的恩赐,雨过之后,可以得到潮湿而阳光灿烂的巴黎,那里到处都是飞舞的白蝴蝶,可见夏天依然君临一切。

不管是国王还是监牢,都困不住那自由的精灵,他们都可以这样自在地跳舞,不是吗?泥泞中可以盛开花朵,种子可以在砖缝里发芽,贫民窟中的孩子可以到塞纳河畔戏水,我们可以走上街头。自由并没有离我们而去呀,自由长存在自然之中,就像不管是杜伊勒里宫开办的茶会,还是这些阴暗的角落,这样的泥巴地之中愤怒的游行,或者是雅辛托斯的发间,或者是幽暗的同时又充斥无限曙光的墓穴,蝴蝶都能自由来往,太阳大公无私地把光明带到每一个地方。我的上帝,让我们赞美自由,歌颂自然吧。

让·勃鲁维尔走在游行队伍的前端。他平时提笔做诗,把弄花草和乐器的手拿着武器。他抬起头,就可以看到安灼拉走在队伍的正前方。今天的太阳并不好,但昏暗的天色无法遮盖这位俊美的,金色的青年的光彩。热安看不到他的脸,但是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,穿着鲜艳的红色马甲,庄严得像一位祭司,能听到他发号施令掷地有声,就像在宣读关于解放万民的神谕。也许下一分钟,被遗落在人间的天神就生出翅膀飞向天空了呢?

啊,自由,自由,自由,自由。

不知道为什么,热安感觉到十分的快乐,他想欢呼,甚至走起了舞步,不自觉地就被落在了队伍后面。

“热安,别跳了,快来搭把手。”古费拉克招呼着,“快啊,我们在这里建街垒。”

他红了红脸笑了笑,点了点头,小跑了过去。

——

被人用粗布蒙上了眼睛,他还没有来得及适应黑暗,就被粗鲁地推到了墙角。他转过身,脊梁抵着粗糙,冰冷的石壁。黑暗之中,他仿佛可以看到,街垒上燃烧着的火炬,明天早晨苏醒的巴黎,还有自己那慈眉善目的母亲,还有在六月的暖阳下刚刚被催开的花朵。

他能清晰地看到,法兰西的田野沐浴在光辉之中,上面飞舞着无数蝴蝶,它们在光辉中跳舞,一切都是金色的,灿烂的。

于是他释然了。有没有人能看到那没有一颗星星的夜里,天使嘴边的一抹微笑呢。

“自由万岁!”他拼尽全力地呐喊。

“未来万岁!”

有什么关系呢?他想。那只白色的蝴蝶,或者那些金色的蝴蝶,在明日的朝阳升起之时,一定很乐意飞到这个充满光明的墙角,亲吻这里即将盛开的鲜花,停在雅辛托斯发间的风信子上的。

①法语打招呼用语Enchanté用于阳性名词前,若后面跟阴性名词。则用Enchantée,两词发音相同。

②大写的路易指路易十四(路易大帝,Louis le Grand),他统治期间实行重商主义,把法国产的蕾丝作为换取外汇的重要商品。

③巴别塔指人与人之间的隔膜

④让(Jean)为男名,相对应女名为让那(Jeanne),正因如此,李丹方余的大悲译本会把大庙街街垒的夏尔·让那当做女性。

⑤宁芙是水泽仙女,象征睡莲,会诱惑路过的男性,把他们拉下水陪伴她们。这里代指想邀请安琪的女同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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